夏尔忽然怀念起莱纳第一眼打量他的眼神,像看到了一具从冰窖里抬出来的尸体,连一秒的停留都不曾有过。
——啊,真是怀念那种被无视的感觉。
“我今天来找你——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。”
“拜托我的事?”
莱纳并没有直接解释,他将左手摸在夏尔的手背上,右手则缓缓伸进剑士服的襟口中。
夏尔突然又有点紧张,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,但从莱纳那张万年冰窖的脸上又读不出什么信息。下意识地,他尝试着把手从莱纳的掌心中抽离,但还没等使力,就已被那双宽大的手掌牢牢钳住了。
拜托我的事......我一个不会魔法、不会剑术,连体力也不行的D级佣兵,会需要风之剑豪莱纳拜托什么事情?
这样一想,说不定这个“拜托”只是这些贵族委婉的“命令”而已,也就根本不是“祈使”什么的意思。
“拜托你去死。”、“拜托你永远也别醒来吧。”、“拜托你永远也别干扰我了吧。”
这些都是很“合适”的拜托要求吧。
“莱......莱纳先生?”夏尔发现自己怎么也挣不开那只被钳牢的手,不由得发出了类似求饶的声音。
看着夏尔越来越惊慌的表情,莱纳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示,他的神情像是出生时就被雕塑家设计好的冷漠模样——就这么一脸镇静地,莱纳从怀中取出了那样东西,稳稳地塞到了夏尔的手上。
一袋金币。
“莱,莱纳先生。恕我直言,你该不会是要贿赂我吧?”
“是的,我要贿赂你。”
莱纳的双眼认真地凝视着夏尔,一字一句地说道,尤其提到那个“贿赂”时,还特地加重了音量。
“那麻烦您下次贿赂别人的时候,表情尽量猥琐阴邪点......你刚刚那样子,只会让人以为你是要对人出手了。”
“我不会对你出手的,我需要你答应墨尔波墨涅小姐的一个请求。”
“请求......什么请求?”
“在我们两支队伍进入到以科诺河为界的岔路时,我们的队伍的合作就会结束,到时候就到了各自为战的时候了。”
“是 ......是的,那时候也就意味着进入了森林的深处了对吧。”
“是的,也是最接近小姐想要找到的宝物的时候。我希望那时候......你能尽量拖慢塔莉娅小姐的行进速度,为我们争取先找到宝物的时间。”
夏尔听完莱纳的请求,不由得皱起了眉头:
“墨尔波墨涅小姐真的认为我能拖得住塔莉娅小姐吗?别说是塔莉娅小姐了,就连薇薇安小姐一路上展现的臂力,我都可能不是对手。”
“这方面......我们当然是了解的。”
莱纳说到这顿了一顿,因为他发现夏尔偷偷地白了他一眼。
“但恰恰是你“弱”的这一点,才正是你的长处,这也是可以帮助我们很好地牵制住塔莉娅小姐的关键。”
“虽然不是很理解,但受到了表扬的我是应该要欣慰吗。”
“别看塔莉娅小姐表面上对待你很冷漠,其实她是非常护短的。只要你在路上多闹出些状况......她肯定会优先照顾队伍里的成员......就像今天你被史莱姆袭击,还有薇薇安差点被狮首鹫身兽的头颅砸到一样。”
我被史莱姆袭击?那时候......莱纳应该不在场才对。
像是看出了夏尔的疑惑,莱纳将夏尔地目光引导向他自己的鞋底,淡淡地说道:
“你的靴底当时都是史莱姆分泌物的残汁,直到现在也还留着点。”
“啊——这东西啊,脱水后就很难弄干净了呢。”
夏尔借着月光看了眼鞋底,确实还有一层单单的绿色水渍残留在上面,于是又将鞋底在地上来回蹭了几下。
“所以——你们是希望我去招惹一些魔兽,或者假装身体出现什么不适,装作遇到一些危险之类的样子,来拖延塔莉娅小姐找到宝物的时间对吧。”
“是的,但具体的行动就任君发挥了。”
“要是真遇到了那种情况,塔莉娅小姐对我完全见死不救的话,到时候我该怎么办?”
“不会的......以那位小姐的性格,对他人的在乎,在天平的一端上是比任何东西都沉重的。”
夏尔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,开始回忆起关于塔莉娅这一日相处下来的细节。
“嘛——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。”
莱纳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等待回复,从他的脸上仍然看不到任何的表情。
在此刻拒绝的话......怕是会发生什么很麻烦的事情吧。
想到了这,夏尔将那袋金币塞入了自己的衣襟里,然后对莱纳伸出了右手。
“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啦,跟墨尔波墨涅小姐这样丰厚的报酬相比就更加不值一提了......那,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。”
“合作愉快。”
莱纳看着夏尔伸出的手,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握了上去。
两人达成协议后,莱纳便返回到墨尔波墨涅队伍的营地去了。
夏尔久久地注视着剑豪离开的背影,直到确认他已经真的走远了以后,才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,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正夹着一张撕碎的小块布料,那是他刚刚将金袋放入怀中时,从本就破烂不堪的上衣中扯下来藏在手中的。
布料的一面是亚麻布的褐黄颜色,而另一面,却是冒着淡淡黑色烟雾的焦黑色,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样。
而这一面布料刚刚唯一接触到的东西,只有夏尔趁着握手时,偷偷抵在莱纳手套和剑士服衣袖缝间的一小块裸露的皮肤。
他将布料变得焦黑的这一面缓缓地贴在了草地上,随着布料接触到泥土表面,以那一点为中心,一平米之内的土地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。淡绿的浅草在几秒内迅速地枯萎腐烂,泥土里的水分也被快速抽干,变成了只有在炎热的荒漠中才存在的干裂沙石地。
看着如此骇人的景象发生在眼前,夏尔不安地皱起了眉头,用仿佛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着:
“誒——真的是你呢。”
次日早晨,太阳刚刚露出半边的时候,一行人已经重新在墨尔波墨涅队伍的营地处集合。
夏尔从今日一早就觉得自己队伍里的氛围非常怪,两个少女对待自己的态度都显得非常诡异。
塔莉娅的表现倒是有据可依的,昨天后半夜的时候,因为一时疏忽,夏尔不小心在塔莉娅的帐前睡着了,于是一早的时候,叫醒自己起床的就是一直反复戳着自己脸颊的塔莉娅的剑鞘了。
“指望你这样的人来守夜,真是我最大的疏忽。”
理所应当的,还被做了如此的评价。
因为这件事的缘故,塔莉娅好像还一直都在气头上,所以看向夏尔的眼神也从一直以来的不屑中,还更添了一分厌烦,这也倒是情有可原的。
但薇薇安一早上的反应就真的让夏尔完全摸不着头脑了,她对夏尔一早上所有的招呼和问好都完全视而不见。每当夏尔想对薇薇安说什么话的时候,还未等开口,她就迅速地绕到了塔莉娅的身后,随即投射而来的就是塔莉娅凌厉的视线。
而另一方面,夏尔还察觉到薇薇安会时不时地偷偷观察着自己,因为是那种“明明已经被对方发现了,但自己却还是没有注意到”的监视状态,让夏尔处在既不忍心揭穿,又苦于被偷看的尴尬中。
“呐,我问你件事。”
吃早饭的时候,塔莉娅悄悄地凑近夏尔的耳边问道。
“誒?什么事情。”
“今,今天早上......为什么薇薇安会在你......你的帐篷里?”
夏尔还是第一次看到塔莉娅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,既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,却又不好意思出口询问,强装镇静的脸上却不自觉地浮现了两片红晕。这和她平时凛然的形象大相径庭,不由得让夏尔觉得有几分可爱。
“誒?”
“我......我去叫薇薇安起床的时候,发现她,她在你的帐篷里。而且......而且只穿了一件......一件......”
塔莉娅的声音越来越小,以至于到最后夏尔都没法听清她的字眼,但大概还是明白了她想问什么吧。
“因为薇薇安小姐在和我换班的时候实在太困了,所以直接在我的帐篷里睡下了哦。”
“所以......你们昨晚并没有睡在一起在吧?”
塔莉娅问完这句话的时候,脸上的两抹红晕已经和露出半边的太阳一样红了,但本人却仍未有一点察觉。
“当然啦,塔莉娅小姐你在想什么啊?”
“唔......唔,我我我我只是出于......出于对我的侍从的关心,才必须要确认一下子而已啦。嗯,就是这样子的!我当然是绝对相信薇薇安的!但是薇薇安今天的反应实在的太古怪了,所以我才会有一点担心呀。”
“塔莉娅小姐你也这么觉得吗?”
“很难不这么想吧,呐,你有没有什么头绪?”
头绪什么的......
夏尔忽然想起昨晚在帐篷里握住的奇妙触感,还有薇薇安躺在自己身侧呼出的温热鼻息......
“没有,我什么头绪也没有。”
塔莉娅抿了抿嘴巴,像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,稍稍有点不满地鼓起了脸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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